李尔王是个怎样的人物?

《李尔王》是一个杰出统治者的悲剧。关于他的青年时代,作者没有回叙,但从他所统治的偌大国土、显赫自信的气概以及直到年迈仍然稳居王位来看,他曾经是杰出的。但人到晚年,成功者就几乎无法逃避一种居功自傲的偏执。这种偏执使一个人只愿听颂歌,不喜欢微辞。大女儿和二女儿那种关于爱父情感的过分表达,从常人的眼睛看上去,全然带有虚夸的性质,而三女儿也不过只是讲了一句实话——在她结婚之后将拿出一半的爱去爱父亲,另一半给她的丈夫——竟然惹起李尔王的勃然大怒,将考狄莉亚逐出宫门。这种骄矜使李尔王失去了常人的理智,把爱当作恨,把恨当作爱。当他为此遭到无情的报复——被大女儿与二女儿逼出宫门,流落荒原后,他疯了。然而,人们在这个疯子身上却看到了理智,看到了常人的理智的复归。这就揭示出一个令人深思的真理:权力不等于智慧,权力不是智慧的源泉;如果你以为智慧是随着权力而增长的,结果却是恰恰相反,愚蠢是随着权力而增长的。权力可以使你在失去智慧的同时失去爱。权力越高,失去的爱越多——如果你把权力等同于智慧的话。从这个意义上说,李尔王的悲剧并没有结束,它还在不同的现实条件下重演。

《奥赛罗》的悲剧是另一种类型。有人说这种悲剧是男主人公的“嫉妒”;有人说是女主人公的大意,提醒女人不要丢掉自己的手绢。但更深刻的意义却是揭示人类一个重要的弱点:轻信。奥赛罗是一个战功显赫的英雄,在战场上是一个杀人魔王,但在战友中间却天真得像个孩子。他丝毫没有想到过伊埃古竟然要把他置于死地,特别是苔丝德蒙娜——一个白皮肤的美丽女子毫无保留地献身于他这个黑皮肤的摩尔人,使他更加确信世界上人和人的关系是美好的。苔丝德蒙娜这个温柔、善良的美丽女子,在对人的态度上比奥赛罗显得更加轻信。纯洁遇上罪恶,就像羊遇上狼外婆一样,道义上的优势在这里毫无用处。就在奥赛罗已经怀疑她同凯西奥之间有暧昧感情时,她还浑然不觉,不顾一切地为凯西奥说好话,使观众恨不能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喊一声:“小心你脚下的陷阱!”奥赛罗把他同苔丝德蒙娜的爱情视为人类的本体象征。奥赛罗全部的信念,关于人生的赌注都押在这个美丽、温柔的少女身上了。他说:“可爱的女人!要是我不爱你,愿我的灵魂永堕地狱!当我不爱你的时候,世界也要复归于混沌了。越是轻信的人,在轻信破灭之后的报复往往显得更强烈。他杀死苔丝德蒙娜不是由于生性冷酷,恰是因为爱得太深。他把这件事看作是“出于荣誉的观念而不是出于猜嫌和忌恨”。苔丝德蒙娜的毁灭,就是爱的毁灭,世界的毁灭。

《雅典的泰门》是“四大悲剧”之外的另一部重要作品。它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轻信的悲剧,但它更深刻的意义是金钱对人性的异化。金钱支配一切、取代一切的魔力把泰门逼疯了。他变成野人而又意外掘出黄金时的那一段“黄金咒”被马克思赞誉为对资本主义条件下货币作用的最杰出的描绘。莎士比亚是资本主义发展初期最早发现金钱秘密并予以形象揭示的诗人。

哈姆雷特、奥赛罗和李尔王、泰门在遇到罪恶的侵袭时,他们采取的态度都是憎恶和反抗,只有一个英雄例外,这就是麦克白。当女巫预言他将成为君主时,当麦克白夫人怂恿他杀害邓肯王时,他开始去适应恶的环境,雄心变成了野心。:悲剧《麦克自》相当细致地揭示了一个人是怎样从善良变为罪恶的。然而麦克白的悲剧在于他终于没有变成彻底的恶棍,如伊埃古。.尚未混灭的良心仍然顽强地抵抗,善与恶的搏斗在他内心的交织扼杀了他的睡眠,使他眼前不断出现死去的邓肯与班柯的形象,使他觉得眼前的每一个人都窥透了他内心的罪恶的秘密,这种恐惧使得他继续地、不停地杀人,直到他自己被杀。在这个滑向深渊的痛苦过程中他痛切地感到生命的无意义:

我们所有的昨天,不过是替傻子们照亮了到死亡的土壤中去的路。熄灭了吧,熄灭了吧,短促的烛光!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指手画脚的拙劣的传人,登场片刻,就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退下。它是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着喧哗与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

生命“充满着喧哗与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这也成为西方现代派颇为重视的一句名言。意识流小说的代表作家、诺贝尔奖金获得者福克纳的代表作题名《喧哗与骚动》就是由此而来。

还有一部悲剧值得一提,就是《安东尼与克莉奥佩特拉》。这部戏我们在前面曾经说到过,它叙述的是罗马执政官安东尼与埃及的风流艳后克莉奥佩特拉两个人的爱情故事。一个是罗马的狼,一个是埃及的蛇。两个人如此恶毒地咒骂和撕咬,同时又极其热烈地恋爱。在这种完全丧失了理性的爱情的烈火当中,安东尼不仅焚烧了自己,而且焚烧了自己的事业、焚烧了罗马的事业,使得自己身败名裂。最后罗马的狼和埃及的蛇热烈地拥抱着,在热烈的爱情中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