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散文:寺庙的记忆

据说过去北京的每条胡同都有一座庙,或大或小。这可能有些夸张。但当我慢慢回想起来,我住过的、我熟悉的胡同里,确实有寺庙或者寺庙遗迹。

在我出生的巷子里,我家院门的斜对面,曾经是一座小庙。我看到的时候已经改成油坊了,庙门和院子也没怎么变,除了走的和尚。成袋成袋的花生和芝麻经常被四轮马车运走,院子里的轧轧声终日隆隆作响,令人窒息的油味挥之不去。正在磨面的毛驴们轮流在门前的空地上休息,大吵大闹地打滚叫嚷。

从那个巷子往东,在另一个巷子里,有一个更大的庙,香火还在。或者是尼姑庵,名字不记得了,只记得奶奶说里面没有男人。那是我奶奶经常带我去的地方。寺庙院子很大,松柏若隐若现。不管夏天的傍晚有多闷热,一走进庙堂院子就觉得凉凉的。我和奶奶并肩坐在寺庙的石阶上,享受着晚风月色,看着星星一颗颗亮起来。和尚和尼姑没有赶走老百姓,更不用说接受门票。他们只对我们点点头笑笑,然后悄无声息地走了,就像晚风吹动松柏的肥香。庙里总有各种仪式,钟鼓、钹、木鱼,还有让人犹豫的音乐。诵经声像是无字的伴奏,像是黑夜里悲伤的叹息,像是被烤了一天终于舒展开来的薄雾。奶奶听着一动不动,却鼓励我去看一看。我犹豫着走近门,只往门缝里看了一眼,就立刻跑开了。那一瞥令人印象深刻。现在我认为,几乎任何声音、光线、形状、姿势,甚至温度、气息,都在人的心中有着与生俱来的反应,所以很多东西可以理解却可以知道,却无法说清楚,却一直记得。这就是形式的力量。气氛或情绪,整体来袭,它们大于言语,它们进入了言语之外的境界,以至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本能地去审视而不仅仅是去看。我跑回外婆身边,本能地知道这是另一个地方,或者说通向另一个地方;比如流过树林的薄雾里都是游魂。奶奶专注地听着,摇着她,却没有感觉。她在从音乐和歌声中思考自己的生活,看着另一个地方。我回忆不出自己的年龄,也无法期待。另一个地方是对新生活的严重威胁。我钻进奶奶的怀里,不敢看,不敢听,不敢想,但感觉安静的气氛弥漫,月光似乎又冷又暗。这孩子天生胆小、愚昧,这一定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小学那年,我们搬家了,因为几个街道联合起来组成了人民公社。公社机关看中了我们以前住的那个院子和相邻的两个院子,就搬进来了,我们搬出去了。我记得这件事是匆忙进行的。早上一接到通知下午就搬了。街道干部把单位所有主要劳动力都叫过来,从中午搬到深夜。我对此感到非常兴奋。所有要搬出去的孩子都很兴奋。他们不必去上学。大概他们明天和后天都不用去上学了。而且,我们是一起搬出去的,搬出去后还住在一起。我们跳上载着家具的卡车,去了我们的新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移动,有什么新的东西在等着我们。可惜路程不远,根本谈不上什么体验,新家也就到了。然而,那一丝失望转瞬即逝。我们冲进院子,把它像风一样吹进所有的房子,把它们当成了主人。从未来来看,这个院子远不如我们原来的院子,但新鲜感是主要的。新鲜感和孩子有着天然的关系。在那个季节,新鲜是最受尊重的。我们不在乎院子是不是比原来小了,房子是不是破了。我们立刻在倒卧的家具中捉迷藏,疯跑尖叫,开关所有的门,关掉所有的灯,爬上树,跳下来。我被一群忙碌的人撞倒,自己爬起来。我对每一个新发现都很兴奋,然后我发现这其实没什么...最后这群人在某个角落睡着了,也叫“不”。当时我妈在外地出差,来不及通知她。几天后她回来时,发现自己的家已经变成了公社机关。她在那扇门前站了很久,才有人向她解释,大意是:别担心,好同志都搬走了,住哪里和不住哪里一样都是革命需要。

新家所在的地方叫“观音寺胡同”。顾名思义,那里也有一座寺庙。寺庙不小,但早已破败无人问津。庙门不见了,院子里有死藤、老树、杂草。侧厅是空的。正殿里还有几尊泥塑,装饰斑驳。站在两边的守护神怒目而视却一直手无寸铁。不知道是谁拿走了武器,扔在地上。几个和我同龄的孩子拿起武器,挥舞着,在正厅上蹿下跳,打打闹闹,模仿世俗战争,对着破泥胎砍,对着草冲,把草砸得稀巴烂,满身荣光,然后“施肥”那棵孤零零的老树,擦了底纸,贴在墙上...然后像小鸟一样在黄昏的光线中回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里是我们的天堂,所以我们必须先去那里,然后才能回家。有说不完的秘密,比如草丛里的死猫,老树上的鸟窝,黑暗殿顶上的蛇和黄鼠狼,但我们都没见过。有时候为了一本绘本,租约紧,大家都绕不过来,都跑到庙里看。一个人抱着大家在身边,大家都说自己很乐观才翻过这一页。任何一个看起来迟钝的人都会被说是愚蠢的。其实他还是认不出几个字,主要是看画。看画自然有傻和不傻。或者为了抄作业,一些笨师傅总是抄别人的作业,所以寺庙很安全,老师和家长都看不到。佛啊,心里没有佛,什么都敢做。文案撅着屁股在菩萨的眼皮底下抄,而文案则趁机标榜自己的优越感,说“我时间不多,你想抄就快点”,然后故意放大轻松和快乐,抓蚂蚱蜻蜓,玩弹球,大声扇三角,搞得文案大汗淋漓,有节奏地跳着屁股,喃喃自语着什么,时不时扭着头喊。其实大家都知道,都等不及。另一段时间用于比赛。“谁敢晚上去那个庙?”“怎么了?哎!”“怎么了?有鬼,你敢去吗?”“这是浪费时间!我早就去过了。”“牛b!”“嘿,如果你不相信我,嘿...今晚你敢去吗?”“去有什么意义?”“好啊,谁不去谁孙子敢去?”“好的,什么时间?”“九点钟。”“我当时就怕我妈不让我出来。”“嘿,你要是不敢,就说不!”“好的,九点就是九点!”那天晚上我们真的去了寺庙。有人带了手电筒,有人带了水果刀,这至少是武器。我们进了庙门,还是满天星斗,但很快就多云刮风了。我们蹲在侧厅的台阶上,挤成一团,不敢动,也不敢大声说话,杂草晃动,老树沙沙作响,月亮在云里跳跃。有些人说他们想回家撒泡尿。有人说要尿尿,就去那边。有人说不怕别的,就怕下雨。有人说不怕下雨,其实是怕下雨。家里人应该很着急。有人说是雨蛇先出来,然后可能还有别的。想尿尿的人开始发抖,说他现在不仅想尿尿,还想拉屎,可惜没带纸。就这样,大家渐渐有了方便感,说憋着屎憋着尿是要生病的。一个人总是憋着屎憋着尿,然后就成了罗国。大家都很惊讶:真的?那我们为什么不都回家去上厕所呢?但是第二天,先上厕所的人变成了唯一一个要上厕所的人。大家都在抱怨他,说要不是他,我们早就在那里呆了,说不定还能抓到蛇,甚至看到鬼。

有一天,寺庙院子里突然冒出很多暗红色的粉沫,堆得像小山一样,不知道是什么,也想不通是干什么用的。粉末又干又轻,踩上去“噗”的一声飞得到处都是,从此鞋子变成了暗红色,不能再洗了。又过了几天,庙里来了一些人,整天折腾着暗红色的粉末,于是全部变成了暗红色,更不用说,庙里的墙壁和台阶也变成了暗红色,杂草和老树也变成了暗红色,粉末随风而去或随水而流。很快,一半的胡同变成了暗红色。随后,庙前挂了一块招牌:有色金属加工厂。从此没地方玩了,蛇和鬼也不知道迁徙到哪里去了,杂草被连根拔起,老树被砍倒,只留下一片日复一日生长的暗红色天空。后来庙也拆了,庙墙也拆了,建了一个又大又轰轰烈烈的厂房。那个胡同也改了名字,以后出生的人会认为那里从来没有过寺庙。

我的小学,校园也是一座寺庙,准确的说是一座大寺庙的一部分。寺庙叫柏林寺,里面有很多茂密的柏树。有风的时候,老柏树浑厚深沉的响声传遍校园,传进教室,让吵闹的孩子们安静下来,让读书声飞沉下去,让上课下课的钟声飘忽悠扬。

那个敲钟的老人据说曾经是这座寺庙的和尚。自从寺庙改建成学校后,他就成了这里的看门人,同时敲钟。这位老人很和蔼。不管你怎么摸他的红鼻子和光秃秃的脑袋,他都不恼火。当他看到你不开心的时候,他甚至会向你低头说,想摸一下吗?孩子们愿意去接待室玩,蜷缩在他的床上,取笑他。到了上课或者上课的时候,他就按铃,在所有的窗户和走廊下慢慢走,一路上不东张西望,不改变姿势。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但是有一天钟突然不见了,那个按门铃的老人也不见了。我听说他已经回到农村老家了。为什么?说是因为他还在默默烧香念佛,一个全新的时代应该是无神论的时代。当孩子们再次走进校门时,他们看到那两个铃铛还在窗前,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接待室里坐着一位严厉的老太太。老太太不想让孩子们在她的办公室里胡闹。上课和下课,老太太刚按下按钮,电铃就“哇-哇-”乱叫,把整个校园吓晕了。在那近乎残酷的声音中,孩子们学会了失手:铃声去了哪里?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它带着记忆进入了未来。在我的梦里,我经常在它过去多年后再次听到它。我听到它的飘忽悠扬,我看到老人敲钟的从容步伐,被他不变的面容唤醒。未来是不是已经埋在钟里,你已经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很多年后,21岁的我插队回来了。我找不到工作。等了很久还是没找到,就加入了一个街头制作队。我在另一篇文章中写道,几栋老房子积满灰尘。我在那里工作了七年,在古董家具上画花鸟鱼虫和山水人物,每个月都能维持生计。生产队就在百林寺南墙外。当时,柏林圣殿已被改造成北京图书馆的书库。我和我的弟弟们都失业了,他们经常在那堵红墙下工作。老房子又黑又闷,我们就走到外面,一边工作一边看街景。当人们来来去去的时候,时间似乎变得轻松多了。早上上班的人骑着背架着饭盒的自行车,一路鸣笛敲钟。光是这种姿态就令人羡慕。上班的人流过后,零零星星的有人来到柏林神庙门口,大部分人都背着皮包,一进门就亮着证件,也不管看门人看不看得清,大步向里面走去。这种风格更令人印象深刻。不是每个人都能去那里借书查阅资料的。小D是教授或者局级。“你知道吗?”“太浪费时间了!”小d更看重感觉,而不是证据。小d比我小几岁,因为小儿麻痹症的一条腿比另一条腿短三厘米,他中学一毕业就加入了这个生产组;很多招聘单位也是重感觉轻证据,小D其实什么都能做。我们从早到晚坐在那堵庙墙下,听着四面八方,不看表也不看太阳就知道几点了。一辆杂货车,“油、盐、酱、醋、花椒、大料洗衣粉”一路喊着,是上午九点钟收购旧货的三轮车来了大概十点钟。磨剪刀、磨刀的老头总是在周三到,目标是生产队旁边的小饭馆。“喂,磨剪刀——拿把菜刀!”声音很大;每个人都说他被宠坏了。为什么不去看歌剧呢?下午三点,一定有一群幼儿园的小朋友,一个抓着另一个的裙子唱歌,想着如果不经意间走进去,这个世界会有多美好,鲜艳的衣服会像彩虹一样一闪一闪,又像彩虹一样消失。四五点钟的时候,经常有囚车从我们面前经过。离柏林神庙不远有一座著名的监狱,据说是专门关押小偷的。有一个人叫肖德子,十七八岁,无父无母。他在生产队和我们一起工作。这小子挺能吃的,有一次生产队不知道请人吃饭惹了什么麻烦。食客走后叠了一个脸盆,小德子买了瓶啤酒坐在灶台前打着呼噜。脸盆见底只用了半个小时。可是有一天小德子突然不见了,生产队的大爷大妈们四处打听,才知道这小子在外面偷东西被抓了。许多天后,我们在天黑前加倍注意囚车,看里面是否有他;囚车呼啸而过,大家一起喊道:“小德子!小德子!”小德子还有一个月的工资要发。

那时候我还是无脑地相信,最好有一份正式工作。如果我能进一个全民所有制单位,我就有一辈子的靠山了。我妈陪我去劳动局申请。我记得那个有着蜿蜒走廊和深院的地方。它曾经是一座寺庙。什么应用就跟道歉一样。一进门,她妈就是满脸笑容,战战兢兢,然后不管抓到谁,再把儿子介绍一遍,保证这个坐轮椅的孩子还能胜任多种工作。那些人自然满口官腔。妈妈从前院跑到后院,被挨家挨户送。我当时年轻气盛,对他们没有那么多好话。终于有一个负责的同志出来了,给了我们一个有理有据的回答:“再等一会儿,我们这里发不了!”从那以后我就不再找他们了。再也不去了。但是我妈,直到去世,一直往那里跑,走之前什么都不说,然后回来累了就跟生气的儿子道歉。我不会再说什么了,但我知道她会再去的,她会在两周内积攒足够的希望。

我在一篇名为《合欢树》的散文中写道,我妈在给我找工作的路上,在一棵大树下挖到了一株含羞草。以为是含羞草,越长越大,其实是合欢树。

大约1979年的夏天,有一天,我们坐在寺庙的墙下吃午饭。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个和尚,一老一少,好像飘在空中。“咦?”所有人都停止了吞咽,他们的目光一起跟着他们。他们边走边聊,眼神清澈,脚步轻盈,似乎在笑容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空洞甚至虚拟。也许是我们的紧张被他们发现了,他们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都点头微笑。这让我想起了久违的童年。然后,还是那样,他们悄悄地走开了,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不会是柏林神庙要修复了吧?”

“你没听说吗?”

“没有,那有多吵?我们能不知道吗?”

“大概是北方的净土寺吧,那里的房子装修了很久了。”

“对,净土寺!”小d说:“前天我看见那里的庙门粉刷一新。我还说这是干什么用的。”

每个人都向北看了一会儿。我听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突然想到寺庙已经消失这么多年了。消失了,或者关闭了,连同另一个可以被忽略的地方。

在我的印象中,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一个时代结束了。

晚上,我一个人摇着轮椅去找小庙。我不确定我为什么要找它,也许只是为了找回一些童年的感觉。总之,我突然很怀念寺庙,怀念寺庙的屋檐,石阶,门廊。月光下,寺庙安静空旷的庭院升起,然后破碎。我怀念开庙的形式。真心怀念让我犹豫的音乐。也许就是这样的犹豫,才最终符合我年轻的生活。然而,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那种音乐。那音乐,你想想,还是很压抑,很恐怖,很恐怖。但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不禁回想,眺望,从那音乐的压力中听到另一种存在。我不喜欢,比如我不能像喜欢生命一样喜欢死亡。但是拥有它。在人们心中,对它的回应被埋没在大自然中。回应,什么样的回应?在我,(这个天生愚蠢的孩子!)那永远不会是完全成就的喜悦,相反是不完全的明显表现。越看越美,越看越丑,越看越无边无际,越看越受限制。上帝在哪里?以我的愚蠢,我无法想象一个没有痛苦和烦恼的极乐世界。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天堂,如果被祝福的人真的到了那里,那又怎么样?我总是这样想:那去哪里呢?我心如死水还是你还有什么愿望?无论走到哪里,都说明这个地方并不完美。在丑陋弱小和完美的上帝之间,是信徒永恒的道路。就这样,我听到犹豫的音乐提醒了一件事:此岸永远是不完整的,否则彼岸就会崩塌。这大概是佛祖慈悲的悲字吧。善良是你走在这条无尽的路上需要的坚持。

没有寺庙的时代结束了。然后,另一个时代来了,充满了力量。北京内外的一些著名寺庙已经修复并重新开放。但那更像是寺庙变成公园的开始。人们去那里主要是为了观光,所以他们不得不收门票,这很贵。香火又旺了,但有一点奇怪。人们大量烧香,一簇簇香放入香炉,火焰熊熊,烟雾熏人。人们真诚地跪拜,祈求升官、长寿、救灾避难、繁荣昌盛...如果今生有难,来世可以兑现。简而言之,我们祈求佛陀的全面优待。消失多年的寺庙,回来就已经是很现实的地方了,没有犹豫。

1996年的春天,我坐了八九个小时的飞机,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在地球的另一边,一个美丽的城市。一天傍晚,会议结束后,我和妻子在街上散步,一阵钟声把我们领进了一个小教堂(寺庙)。那里有很多教堂,在晴朗的阳光下总能听到钟声。那个钟声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我家附近的一个教堂。我站在院子里,顶多两岁。刚从虚无中睁开眼,听到它的声音,才看到外面的世界。它清晰、遥远、平静,仿佛从天而降。这个钟是另一个钟吗?我当然知道,这中间有八千公里四十多年的差距。我和妻子走进教堂,在那里拍照,大声笑着,环顾四周,毫不犹豫地按下快门...这时,我看到一个中年妇女独自坐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前面的耶稣雕像。后来,在冲洗出来的照片里,在我和妻子的身后,我又见到了她。)她的眉宇间似乎有些忧伤,但双手却很放松,摊在膝盖上,心情似乎很平静。她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噪音,或者说我们的噪音根本不能打扰她。我的心突然颤抖了一下——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我的母亲。

我一直有一个很痛苦的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我漆黑的夜里重复一遍:母亲,她没有死,她只是深深的失望,对我,或者说尤其是对这个世界彻底的失望,苦恼的灵魂无处诉说,无处依靠,所以她走了,离开我们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在梦里,我绝望地哭着,责怪她:“我理解你的失望,理解你的离开,但你要传达一个信息。难道你不知道我们会关心你,我们有多想你吗?”可是连这样的话都不能对她说,除了她离得很远,我不知道她在哪里。这个梦一次又一次地闯入我的黑夜,我无法赶走它。醒来后在白天的梦里给它做了续集:母亲,她的灵魂没有消散。她在幽冥看着我,祝福了我很多年,直到我的目光在幽冥与她相遇,她才释然,投胎到一个灵魂有怨的地方。

希望写下这个梦,我的夜晚从此皈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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