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简洁的语言叙述一个与刘邦或韩信有关的故事
第一回合:韩信请封“假齐王”
汉王三年(前204年),在楚汉相争的正面战场,战事仍然处于胶着状态,但是,刘邦善于战略布局的优势,开始显现出来。刘邦派遣郦食其出使齐国,在郦食其的三寸不烂之舌劝说下,齐王田广答应同汉王结盟,***同进击项羽。此时,韩信正带着大军向东行进,还没有渡过平原津,听说汉王的使者已经说服了齐国,韩信只好按兵不动。
这时,范阳人蒯彻(后为避汉武帝名讳改作“蒯通”)洞悉韩信心中所想,便鼓动韩信说:“将军受诏击齐,而汉独发闲使下齐,宁有诏止将军乎?何以得毋行也!且郦生一士,伏轼掉三寸之舌,下齐七十余城,将军将数万众,岁余乃下赵五十余,为将数岁,反不如一竖儒之功乎?”一听此言,韩信立即点头称好,他以汉王未下诏退军为由,率领汉军渡过黄河,袭击守备松懈的齐国。没多久,汉军直抵齐国都城临淄,齐王田广大怒,烹杀了汉使郦食其。紧接着,田广又向楚国求援,项羽派出龙且来支援齐国。
虽然韩信在潍水一战击败齐楚联军,但却白白牺牲了很多汉军将士的生命,韩大将军这么一搞,打乱了汉王刘邦的整个战略部署。汉王四年,韩信降服和平定了整个齐国,这时他心中想到了一个人—兴周800年基业的姜尚(字子牙)。姜子牙辅佐周武王伐纣,建立了周朝,因功被分封到齐地为国君,韩信估摸着,这位姜太公不就是自己的榜样吗?
于是,韩信俨然摆出一副诸侯国国君的派头,派遣使者对刘邦说:“齐国是个虚伪狡诈和反复无常的国家,该国南面邻近楚国,如果不设置一位‘假齐王’来镇守的话,齐国的局势就不会稳定。我希望大王能任命我为‘假齐王’,这样才对目前的战局有利。”这个时候,楚军正在荥阳围困刘邦,韩信的使者马不停蹄到达汉营,刘邦还以为有什么要事,打开信件一看,顿时勃然大怒道:“我被围困在这里,日夜盼望你来帮助我,你倒好,竟然要自立为王了!”谋臣张良和陈平发觉情况不妙,暗中踩了刘邦一脚,贴近他的耳边小声说:“现在汉军正当不利的时候,大王能阻止韩信称王吗?不如趁这个机会封他为王,让他镇守齐国,不然的话,恐怕就要发生变乱了。”
刘邦是何等聪明之人,马上理解了其中的含义,但刚刚骂出的话又不能改口,于是,刘邦继续骂道:“大丈夫既然平定了诸侯,就该做真王才是,当什么假王啊!”接着,刘邦派张良前往齐地,封韩信为齐王,算是暂时稳住了韩信,刘韩之争也就此拉开了序幕。
第二回合:差点儿提前四百年上演“三国演义”
韩信成为齐王后,自我感觉良好,他觉得刘邦是王,他也是王,刘邦顶多也就顶着个诸侯盟主的光环罢了。项羽瞧准这个时机,派出武涉前去游说韩信叛汉。武涉一见到韩信,就确信他和西楚霸王有着同样的政治目标—重新将中国拉回分封体制。据《史记》记载,武涉开门见山地对韩信说:“今足下虽自以与汉王为厚交,为之尽力用兵,终为之所禽矣。足下所以得须臾至今者,以项王尚存也。当今二王之事,权在足下。足下右投则汉王胜,左投则项王胜。项王今日亡,则次取足下。足下与项王有故,何不反汉与楚连和,参分天下王之?”武涉的意思是刘邦内心深处并不喜欢分封制,一旦他击败项羽,你韩信的末日也就到了,现在只有联合楚国,成三国鼎立之势才是出路。
然而,韩信一厢情愿地认为刘邦也是分封制的拥护者,从他请封“假齐王”这件事就能看得出来。从另一角度来说,叛汉投楚风险太大,项羽这个纯武夫并不好伺候!未经过多考虑,韩信就拒绝了武涉,他推辞说:“我投靠项王之时,官阶不过是个郎中,职位不过是卫士,言不听,计不从,所以才背楚投汉。汉王授给我上将军之印,让我统领数万大军,把他最喜欢的衣服脱下来给我穿,把他最喜爱的食物送给我吃,对我言听计从,所以我得以成就现在的功业和地位。汉王如此厚待于我,如果我背叛他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即使有先生所预言的结局,我也不会背汉投楚,请代我向项王表明心迹。”
送走武涉之后,韩信让手下的谋士蒯彻看相,蒯彻看了看便说:“看您的‘面’不过封侯,又危险不安全。看您的‘背’,真是贵不可言。”随即,蒯彻借题发挥,分析天下大势。他说:“楚汉相争,连年用兵,粮食枯竭,百姓怨声载道,不知道谁可以收拾残局。据我所看,在这种纷乱的局势下,不是天下贤圣就不能平息天下兵祸。”蒯彻在这里把韩信称为“天下贤圣”,希望能以此激励他称霸天下的雄心。
同武涉一样,蒯彻也认为楚汉相争的胜负取决于韩信,正所谓“右投则汉王胜,左投则项王胜”。不过,蒯彻建议韩信既不投楚也不投汉,形成楚、汉、齐三国鼎立之势,届时再顺应天下民众的心愿,用武力阻止楚汉相争,赢得民心,成就大齐王朝万世基业。这一回,韩信陷入了沉思之中。
数日后,蒯彻再次求见,韩信将考虑的结果告诉了他—不忍背汉。他梦寐以求成为诸侯大国国君,成为齐桓公、晋文公和秦穆公这样的人物,“周天子”这个位置谁爱坐谁坐,他对此丝毫没有兴趣。显然,韩信的“旧思想”在这个新时代已经落伍,可以说,从请封“假齐王”开始,他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蒯彻看到韩信还在做着“姜太公之梦”,只好避祸潜逃。
平心而论,韩信这时还真是一门心思经营起齐国来,汉王刘邦征召他到固陵(今河南淮阳北)合击楚军,齐王韩信根本不予理睬,结果楚军回马一击,刘邦被迫固守待援。不得已,刘邦听从张良的建议,以扩大封地来引诱韩信出兵,划陈(今河南淮阳)以东至大海的广大地区为齐王韩信封地。这样,韩信才带着30万齐军南下,会同各诸侯军,将仅余不足10万兵士的楚军围困于垓下(今安徽灵璧南),汉王五年,四面楚歌、霸王别姬、项羽自刎等一系列历史事件依次上演……
第三回合:调虎离山
垓下之战获胜后,韩信统率30万齐军凯旋,“首恶”已除,他打算安安心心地经营齐国,称帝这个“形象工程”就留给汉王刘邦去实施吧!齐军行至定陶(今山东定陶西北),安营扎寨下来,大战刚过,韩信没有按照临战状态警戒设防,没想到的是,一支精干的骑兵部队悄悄进入齐军大营,直冲齐王大帐而来。这支骑兵部队的统帅正是汉王刘邦,他乘韩信入睡之机,进入大帐,夺取了原来交付给韩信的调兵符节,剥夺了韩信的兵权。韩信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夺取韩信兵权后,刘邦来了个阴招,他以韩信生于楚地、熟悉楚人风俗为由,将韩信从齐王改封楚王。韩信似乎也很愿意享受荣归故里的待遇,前往楚国就封的路上,韩信脑海中回顾着楚国的历史,一种因祸得福的得意感油然而生。
其实,真正应该得意的是刘邦,刘邦将韩信调离齐国有三个原因。其一,齐国的地理位置远比楚国重要。自战国以来,人们就把东方的齐国和西方的关中视为天下的两大重心。刘邦后来就曾对近臣坦言,齐国是必须严密控制的地方,除了嫡亲子弟,不能分封任何人到齐地为王。其二,齐地是韩信统兵征服的,他的威势令齐民畏惧,日后一旦有变,齐民可能为其所用。相比之下,楚国虽然是韩信的故乡,但他在当地却是“臭名远扬”,“寄食漂母”、“受辱胯下”等等都被楚人看成是耻辱。其三,韩信改封楚王后,30万精锐齐兵又不能带走,韩信事实上变成了一个空架子楚王,便于刘邦日后采取进一步行动。
不久,刘邦即天子之位,韩信也在楚都下邳(今江苏邳县东)营造宫殿,天下似乎又回到了周朝初年。作为楚王,韩信首先修葺母亲的陵墓,规格等同于历代楚国王太后墓。接下来,他又召见曾经送给他饭吃的漂母,赏赐她一千金。他又找到当年使自己横遭“胯下之辱”的市井屠夫,不仅没有惩罚他,反而任命他为楚国中尉。
韩信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春秋战国时期的诸侯国君,他巡查楚国下属各县,总要调集一支军队作为护卫,甲兵开道,所有排场均比拟于春秋战国时的诸侯国君。满脑子“复辟思想”的韩信不会知道,刘邦已经准备拿他开刀了。在“汉初三杰”中,张良“遁世”,萧何谨小慎微,只有韩信最令汉高祖刘邦头疼,刘邦知道,思想上的巨大差异很可能使他们两人走向战场厮杀。刘邦在等待一个借口,一个能把韩信从“楚王”之位拉下来的借口。
皇帝能找碴儿的机会很多,这不,汉廷很快就找到了把柄。项羽部将钟离昧,原来与韩信有旧交,项羽战死后,他潜回楚国投奔韩信。本来汉高祖对这些前楚故将比较宽容,但一听到钟离昧身在楚国,不禁勃然大怒,他不愿意看到一员猛将归附到韩信麾下,便下诏至楚国拘捕钟离昧。韩信却从春秋战国思维出发,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是楚国国君,任免个把副将是楚国内政,汉天子无权干涉。
刘邦见韩信铁了心想搞“复辟”,便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同诸将探讨应对措施。诸将想都不想,纷纷回答说:“赶紧发兵,坑杀这个竖子。”刘邦知道这些武将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就不再吭声。过了一会儿,刘邦追问陈平对此事的看法,陈平巧妙地用四个问句使刘邦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陈平问:“有人上书告发韩信造反,除了朝中近臣之外,这件事还有别的人知道吗?”刘邦回答:“没有。”陈平再问:“韩信自己知道吗?”刘邦答:“他也不知道。”陈平接着提出第三个问题:“陛下的军队比楚军精锐吗?”刘邦坦言:“那倒不见得。”陈平最后一个问题更是切中要害:“陛下手下的将领,有谁能敌得过韩信吗?”刘邦垂头丧气地表示:“没有人能比得过他。”
正当刘邦汗颜之时,陈平适时提出了一个稳妥的计策,以“天子巡狩会诸侯”的名义,传令天下诸侯:汉天子要南游云梦泽,与诸侯约定在陈县相会。这样就可以借机擒获韩信—陈县位于楚国的西部边境,天子召见诸侯,作为楚王的韩信必须提前朝见天子,届时几个大力士就可以搞定韩信。
“天子巡狩会诸侯”倒是挺符合韩信的口味,因为在春秋时期,周天子也时不时开个“武林盟主大会”,确定诸侯霸主之位。不过,另一方面,钟离昧之事也使这位楚王忐忑不安,在韩信面前有两种选择:一是征发楚国之兵,公开反叛汉廷,但韩信从春秋时期的历史出发,觉得诸侯国之间相互征伐很正常,而攻击天子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再说汉天子也不可能在诸侯会盟时收拾他吧;二是拜见天子,但又怕被抓。一个楚臣建议韩信说:“斩杀钟离昧,然后再拜见天子,天子必定高兴,大王就无祸患了。”韩信觉得有理,便劝说钟离昧自裁,死前,钟离昧预言:“汉廷之所以不敢发兵攻打楚国,皆因你我两人之故,如果你打算捕杀我以求自保,那么我今日死,你的末日也就快到了。”
钟离昧自刎而亡,韩信携带着他的首级,到陈县拜见汉天子。没想到,刘邦下令事先埋伏的武士出动,将韩信牢牢捆住,押入囚车。就这样,韩信的“楚庄王大梦”只做了一年不到,就被押往洛阳,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呢?
第四回合:只怨淮阴是虚封
三个月后,刘邦赦免了韩信,但把他从楚王贬为淮阴侯。“守旧主义者”韩信一想,当淮阴侯也成,按照周初八百诸侯的例子来看,虽然淮阴小是小了点,不过在这一县还是能关起门来当国君的。这一次,韩信又判断失误,刘邦下诏严格限制韩信只能够在京师居住,不得擅自外出,实际上是变相地将韩信软禁了起来。
到这时,韩信彻底失望了,他不明白春秋战国时代怎么就一去不复返了?而他还在坚持着自己的“复辟”理念。有一天,韩信路过樊哙将军家,樊哙竟然用臣子拜见诸侯国君的礼节来迎接韩信,口口声声自称臣子说:“大王竟能光临臣下家!”韩信毫不避讳,坦然接受国君之礼,出门时,韩信却苦笑一声:“想不到我此生竟然与樊哙等人为伍。”—他始终走不出“诸侯王”这个圈圈。
时代在变,可韩信的思想却还停留在春秋时期,他的悲剧可以说是注定了的。汉高帝十一年,韩信在长乐宫被吕后设计诛杀,韩信临刑之前,悔恨不已,他高呼:“吾悔不用蒯通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哉!”刘邦出征回来后,得知韩信的死讯,表现出了“且喜且怜之”的复杂神情,一方面他终于战胜了“守旧派”的代表人物韩信,另一方面又着实没想到韩信最后还是为了自己的“春秋理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刘邦、韩信两人的关系其实可以用简单的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思想有多远,两人的距离就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