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之路|《时间足够你爱》书评

叶卡捷琳娜说：若能活到两百岁，欧洲将匍匐在她脚下。

拉撒路说：活了两千岁，我变成一个只想去死的大混蛋。

《时间足够你爱》的主角拉撒路是个活腻了却又被后代们强行救活的传奇老人，与他***享基因的族人们拥有长寿基因和返老还童的“回春术”，从而达到了事实上的不死不灭。活了两千年的拉撒路是长生奇迹以及族人辉煌的起点。故事从他被强行救活讲起，拉撒路想去死，而他的后代则想从他身上挖掘出更多智慧和过去，双方多轮博弈推拉后达成了奇怪的协定，而拉撒路的一千零一夜就此开启。

本书花费了大约十分之一的篇幅交代背景和世界观，这部分的高概念足以让我相信它启发了《这个男人来自地球》，但本书剩余的部分让我相信它与《这个男人来自地球》再无其他牵连。亲爱的，科幻的外衣不能掩盖想象力的缺席。这样的评价或许对海因莱因并不公平，但21世纪确实不是阅读这本书的好时机。

拉撒路形容自己是个老混蛋。文艺作品中的“混蛋”颇有和读者打情骂俏的意思，若角色毫不避讳地形容自己是混蛋，这通常意味着此人具有潇洒、不羁、小事吊儿郎当但大事毫不含糊的反差魅力，后续的所有故事都将为“混蛋”这一暧昧的概念服务。但遗憾的是，本作别具匠心的情节安排使得21世纪的普通读者很难体会到“老混蛋”这一词引申的魅力。

我想，读者也要对此负一部分责任。理解了本作的世界观后，读者对这位两千岁的活祖宗一定是满怀期待的。一方面，读者期待他能够对现有的经验和秩序做出高度且实用的总结，另一方面则期待他能够超脱世俗约束，创造能够启发世人的独到见解。按照时间来划分，这些期待一半有关历史，一半有关未来。按照视角来划分，这些期待一半有关外部世界，一半有关私人情感。但拉撒路基本上只完成了私人情感这部分，关于外部世界，要么是他不在意，要么他在和读者玩“从零散的金句中挖掘高深见解”的游戏。许多年后，当拉撒路回想起他漫长的无数次人生，他想到的全都是恋爱或者结婚或者应付所有女人都想给他不停生孩子的麻烦。不过话说回来，私人领域和宏大叙事一样重要，正如海因莱因能够在私人叙事中完成关于历史和未来的探讨。拉撒路的描写足够私人，私人到经常不把读者当外人，有时甚至让人觉得海因莱因比观众们的带入感更轻。拉撒路关于爱情和家庭的探讨兼顾了世俗的部分和超越世俗的部分。其中超越世俗的部分是指他可以不受凡夫俗子条条框框道德观的约束和养女结婚，在男女关系上放荡且混乱但依旧饱含深情，而他的后代或近亲们也不受世俗限制总是不由自主地爱上他引诱他让他无法拒绝。而当读者撇开一切公序良俗的凡人规矩去细细品味这些出格关系里的细节和拉撒路的心得时，海因莱因又展现出了他历史的这一部分——无论经历多少次恋爱、婚姻，拉撒路似乎都在扮演着同一个“骑士守护玫瑰”的中世纪经典故事，使得这个故事似乎有了超脱时间之外的混沌感。

经过科幻作品大爆炸的洗礼，21世纪的读者们口味愈发刁钻，能够刺激他们颅内风暴的门槛也与上个世纪相差甚远。亲爱的拉撒路，你说你活了两千年，可怎么像是只在一辈子里转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