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谭三
在旅行中,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懒鬼,而我的丈夫,却会在每一个细节上做好安排,我会更加无所畏惧,甚至更糟糕。很多时候,我基本上想都没想就出门了。所以,我虽然要在千里之外的非洲工作生活两年,但还是没有做很多功课。我只是在准备衣服的时候随口问去过或者去过坦桑尼亚的同事:那里的气候怎么样?需要准备什么?
有人说:夏天一年四季都很热,阴凉处却很凉爽。
有人说,坦桑尼亚是非洲大陆上的好国家。
有人说:什么都可以买,不需要带什么特别的。
我想,让我们在夏天做好准备,就当是一次长途旅行吧。我真的收拾了一些必备的衣服,带了一套还没用完的护肤品和几种彩妆,准备出发去四处游玩。
登机时,几乎90%的人都是中国人,这不禁让人怀疑:这是国内航班吗?
经过11小时的飞行,飞机停在了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机场。穿过长长的连接通道时,几乎所有的黄皮肤黑头发都逐渐被不同的肤色和发色所取代,耳边再也听不到熟悉的母语。我终于很清楚地意识到,在过去的10小时里,我们确实乘坐了国际航班。机场卫生间的木门摇摇晃晃,自来水水压微弱,用来接水的塑料桶随处可见,窗外的停机坪空旷而简陋,这一切都非常清晰地提醒我们,这是一个与我们所知的环境完全不同的大陆。
又飞了五个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尼雷尔国际机场的新航站楼尚未开放。老机场很像中国偏远地区的长途汽车站。设施和地勤人员似乎越来越老了。好在空调够专用,导风叶片泛黄,但空调充满了自信,让局促的出口大厅感觉有些豪华。下了飞机才知道,这个航班上大概有20个同事,和我们是一批去上班的。他们以前互不相识,现在都聚集在这里。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大家都有点惭愧,几乎挤不出一个礼貌的笑容。他们有点木然地混在各种人群中办理移民手续。其实我们早在两个月前就在官网,坦桑尼亚移民局递交了工作签证的申请。但按照往年惯例,要到11左右才能拿到。这一次,当然并不意外。所以我们虽然落地了,但是还是无法入境。还好坦桑尼亚可以办理落地签。经过近一个小时的长时间排队、填表和等待,我们终于拿到了旅游签证。然而,当我们通过海关检查行李时,我们又遇到了麻烦。我们带的几袋金属徽章被安检发现了。虽然我们一再解释它们不是商品,而是用于工作,但我们被威胁要没收它们,最后我们支付了65,438+000美元的罚款。
当我们走出机场的时候,是久违的热浪,我们一下子汗流浃背,酷热难耐。出发的时候是北京的秋天,出发的那天居然飘起了雪花。街上的一些人已经穿上了薄羽绒,所以我们都按照北方初秋的节奏一丝不苟地武装起来。陈师兄穿了一件长袖长裤外套,现在就像在洗澡一样。他后脑勺的发梢上摇摇欲坠地挂着汗水,我立刻带他去了卫生间,换上了短袖短裤。
热!赤裸裸,畅通无阻的热!
就是在这一刻,我才明白,同事们说“阴凉处很凉快”是多么不现实。机场上空无一人,绿化带里偶尔点缀着几棵棕榈树,完全看不到。
有两辆大巴来接我们,一辆是装行李的,一辆是载人的。院长和几个同事开着大巴来接我们。公交车开了一路,周围还是空荡荡的。当然,有一些植物。道路两旁是草坪,树木仍然只是点缀。他们站在远处看热闹,把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暴露在阳光下。棕榈树是热带地区的标配并不奇怪,但路边的一些大树引起了我的注意。叶子不密,细碎,一层一层散开。偶尔看到行人三三两两坐在树荫下的地板上乘凉。我问同事这是什么树,同事说叫“旅人伞”。这个名字让我有些好感,但我一直不知道它的学名。离机场很远的地方几乎没有建筑。偶尔看到一两栋或者一排低矮的铁房子,门口挂着“Wakala”(类似于我们的电信)的牌子。从橱窗里陈列的东西,我可以大致判断出那些可能是杂货店。偶尔有几个小孩站在路边,好奇地看着我们的车飞驰而过,让我突然觉得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的西北小镇。
陈哥那时候很喜欢公交车。当他坐在车里时,他注意着窗外的公共汽车。每开一辆,他都兴奋地大叫:“哇,2000路!那是2000年的路!”“BRT!这里也有BRT!”
我跟着他的叫声,向窗外望去。公共汽车是敞开的,挤满了人,像沙丁鱼一样。售票员的小哥哥一手拿着钱,一手攀着车门挂在车外,微胖的t恤飘着。我刚从烈日下逃进空调车,还惊魂未定。光是想象里面的温度、密度、气味就有点晕。
说我一点也不失望,自然是假的。“贫穷”“落后”之类的词汇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在我脑海中弹出。10年前我去了南非。虽然我知道南非是当时非洲最古老的,不能作为非洲的参照标准,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起之前得到的信息:如果叫“好”,那真正的穷国会是什么样子?
一路很顺利,基本没堵车。后来才知道那天是周六的光,大石很快就让我看到了它的“堵城”风格。
大约一个小时后,车开进了一个大院子,其实是一个叫“姆里马尼城市别墅”的小区,但因为房子都是平房,所以看起来更像一个大院子。这是我们将要生活的地方。志愿者老师将住在学校为他们提供的宿舍里。房屋并排背靠背排列。每栋房子都用铁丝栅栏隔开,有自己的草坪和车库。自然为小区划分了一条环形的主干道,绕过中间的两排背靠背的房子,又分了几条小路通向各个车库。路面是用砖铺的。有A、B、C三种户型,分别代表一居室、二居室、三居室。我们按规定租了一套两居室。小区入口右手边,还有一条路向南通往Mlimani City商圈,据说是大连乃至全国最大的商圈,但只有一个小门,只够人推购物车,车却开不过去。所以City在这里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指我们居住的社区,一个是指这个大商圈。圈内人结合上下文就知道你指的是哪个城市了。
City所在的路叫大学路,向北约1公里。两所大学的大门相对而开,西边是达累斯萨拉姆大学,东边是兰德大学,“大学之路”止于大学。在坦桑尼亚的华人习惯称达累斯萨拉姆大学为“达师大学”,但我们更愿意称之为“达大”。孔子学院是和大大合办的,所以总部设在大大,简称“大大孔子学院”。当时,大大孔子学院在全国有22个教学点,土地大学是其中之一。
达达是东非三大名校之一,当然也是坦桑尼亚最好的大学。来之前听同事说是森林公园。我把它想象成爱丽丝梦中的花园,有遮天蔽日的树木和修剪整齐的草坪。在达达落地的那天晚上,我们穿过达达的校园,去了一家叫上坡的小旅馆吃晚饭,和我们一起上班的志愿者暂时住在那里。他们必须等到岗前培训结束后,才能去全国各地的各个教学点。当时天已经黑了,车已经开了很久了。我甚至没有把这片近乎贫瘠的土地和“大学”联系在一起。路边几乎没有路灯,微弱的夜色中看得到树影。没有国内大学统一的样子,像邻家女人穿着家居服闯进你家一样“原生态”。是后来我才终于发现大学校园的不加修饰的自然美。
东非和中国有五个小时的时差。这里晚上七点相当于北京时间零点。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和冷热交替,吃第一顿饭的时候,人就困了,舌头也困了。菠萝和香蕉的甜,炸鸡和花生的脆,都被我的疲惫和困倦挡住了。在回去的车上,陈哥已经睡着了。我把他抱到床上,忍着打了个盹,开始搭蚊帐。蚊帐是从中国带来的。不锈钢管的方头蚊帐是事先问清楚床的大小后从淘宝上买的。老公没搭蚊帐,心虚的说自己没办法。我理直气壮地向他招手:“没有,我盖了多少次蚊帐了?没什么!放心,半个小时就搞定了!”于是他去收拾行李。
但这一次,我栽了跟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我还没设置好。长度和宽度不对。我拆开来来回回折腾了两遍,还是没看懂。我责怪淘宝店:“这是不是配件拿错了?”它不够有趣。我前前后后在这家买了四五个蚊帐,这次送的是残次品!等我有了网络,还要追差评!“我沮丧地坐在那堆散落一床的钢管旁边,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还是不敢睡。我生来就是“蚊子零食”。
我老公说:“不应该。会不会是床的尺寸不对?”
我嘟囔了一句“怎么可能”,拿出一把卷尺。真的是!1.5米的宽度没错,但长度只有1.8米。国产蚊帐都是按照2米的长度定制的。如果我能做对就奇怪了!我觉得有点惭愧。我真的不应该责怪网店的老板。蚊帐终于搭好了,床尾挂20厘米——后来发现当地卖的蚊帐大多是蒙古包,不受床的大小限制。我有点不解:很多非洲人都是人高马大,怎么在床上就这么委屈?
时差没费多大劲。第二天一直睡到凌晨5点多。陈哥醒了,我们也醒了。在中国已经是早上10点了,所以我们都起床了。早上还算凉爽,空气清新,时间还早,于是我们就出门在小区周围散步,走到小区最里面,也就是最西边。我们找到了之前同事告诉我们的游泳池,旁边有沙坑和草坪,一棵很大的猴面包树。陈哥哥很高兴,说他会每天来游泳。
接下来的两天,孔子学院安排了岗前培训。我们利用中午和晚上的休息时间开通了手机号,因为安装无线网络的区域不多,家里安装无线网络也不划算,因为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所以用手机网络基本上都是买流量套餐,还有话费和短信的其他套餐。套餐是霸道的,是定量的,也就是说,套餐里的流量是固定的,不管你用不用完,天数都会自动失效。我先选了一个30天的电话套餐,15GB,3万先令,外加1000先令,包括100分钟通话和200条短信,一* *相当于65433。这种消费模式最大的遗留就是回国后很久没开无线网了,一直开着数据上网。有些当地人会选择1000或者500先令一天的套餐,没钱的时候也不会充话费,所以失联是常事。
和中国一样,大学周围总是有生意。虽然规模和繁华程度和国内不可同日而语,但也是应有尽有。在大学路上有一个迷你市场,它有一个令人生畏的名字,叫做Survey。和我们小区相对。这里有批发饮用水和葡萄酒的商店,有出售各种热带水果和蔬菜的摊位,还有开足空调的肉店。可以买到非常好的牛肉,价格低到热带水果。还有汽车店、酒吧和服装店。后来街上也有一家“最好的查帕蒂”店,现在也有卖了。查帕蒂是当地的一种薄饼。我们买来试了试。人家没说大话。这真是我们吃过的最好吃的煎饼。
虽然白天太热躲不开,但是到了晚上就越来越舒服了,这是我一天中最喜欢的时间。夜幕降临,天空低垂,月亮和星星清晰可见,周围有时还有一堆堆棉絮云。暮色越来越浓,空气流动。清爽的夜风像顽童一样,撕扯着巨大的棉球。这里一堆,那里一堆,眼泪参差不齐。有些太厚了,摇摇晃晃的,感觉随时都要塌了。有的是一缕缕的,能看到天空的背景。风欢快地拖着那些大大小小的棉堆,向前奔跑,把星星和月亮撞得东躲西藏,盯着这些不速之客。巨大的面包树和高耸的棕榈树发出咔嗒咔嗒的树叶声,就像孩子们在风中淘气的窃笑。
陈哥率先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每天,他似乎都能找到令人兴奋的东西。我们还没给他找学校,他习惯白天跟着我们上班,晚上吃完饭去游泳。游完泳,我把他裹在一条大浴巾里,走回家。他激动地问:“妈妈,我太喜欢这里了。我们能在这里呆三年吗?”我们通常服务两年,但我们可以选择再呆一两年。)
我把他的要求理解为满足和幸福,但我还是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这里一直是夏天,晚上很凉快,每天都可以游泳,还有BRT!”
孩子的世界很简单。他们没有那么多东西可以参考和依靠。如果他们没有他们习惯的东西也没关系。这里有新的体验,足以满足他们。相比之下,成年人有太多的东西可以参考和依赖,习惯用经验和习惯作为衡量新环境的标准。我们简单粗暴地把周围环境分为“优”和“差”,顺我意者为优,逆我意者为差,由俭入奢,由奢入俭。所以很多成年人都不喜欢这里,即使是在这里工作生活多年的“老坦赞”,也总是摇头撇嘴:“没觉得有什么好的,什么都没有!”你问他,“那为什么不回去?”他们会叹气说:“没办法!”生活就是这样夹杂着厌恶和无聊,无助地循环着。
不得不说,孩子是我们适应新环境的榜样。
我们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和工作。虽然天气炎热,但我们真正暴露在阳光下的时间并不多。我们进门就有空调,晚上会降温。基本的生活必需品都可以在城市商业区解决。“最大的商业区”果然名不虚传。这里不仅有东非最大的电影院,还有超市、书店、银行、移动公司、家具店、家电店、游戏厅、服装店、珠宝店等。,而且都是室内,连在一起,风雨无阻可以逛街吃饭看电影。出门有酒吧,有餐厅,有大城最大的会议中心(ML住在我们小区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把购物车一路推到你家门口,物业工作人员会带走推回商圈的超市。这样我们的生活范围基本固定在大学和小区之间,相对安全方便。当同事请我们去一家中餐馆吃饭,再次品尝中国熟悉的味道时,我的幸福感达到了顶峰。晚饭后,我们站在餐厅的大院子里,聊着树梢升起的月亮。
我说:“生活这么方便。为什么我感觉我们不是在真正的非洲?”
附近的攀峰淡淡地说:“这也是非洲的一部分。”
我突然意识到。是的,这也是非洲的一部分。
突然一种羞耻感在我心中升起,对于我的先入之见。
我第一次意识到,对一个陌生地方的刻板印象或期待,是一种非常无知、粗鲁甚至粗暴的行为:你从未去过某个地方,你只是根据别人的“片面之词”(书籍、电影、照片或只是描述),在脑海中勾画或“编造”出它的一个形象,然后衍生出各种期待,直到你发现它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但是,一定是无辜的:我就是这样,你我未曾谋面,那些期待只是你的。
是的,如果现实和想象不一样,那一定不是现实。想象是你自己的事。无论满意还是失望,都只能自己买单。
我决定放弃之前对坦桑尼亚的所有期待。我明白那些期望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只有看我所见,听我所听,才能认识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坦桑尼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