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成的评论
摘自“天衡印谭”一书
作者:韩天衡周大成治印颇长于文字形体的经营,错落取势,平中不平。故以一字论,有展促姿态,得灵动活泼之旨;而以字与字的呼应论,有吆喝之情,以致全印静动跌宕,饶有生机。
他的作品属小写意型,写意并非随意,刊出的两印颇见苦心“翰墨
千秋”印,以“田”格横势论,“墨”、“秋”两字,上方呈右低左高势;而对“翰”、“千”两字论,果断斫去“千”字上方左侧的边栏,呈右高左低势,从而使全印四字获得了“歪歪得正”的艺术效果。写意中见精意,甚为可贵。九字印的处理亦见匠心。然作者用刀尚欠扎实,尤其是在笔道使转处宜紧结老到之。 摘自《书法报》-江苏首届青年篆刻展小议
作者:徐利明
淮阴周大成印风粗犷雄畅,气势夺目,于拙朴中见灵韵。其巨印尤得唐阳文官印之趣。白文印则善于处理残破并笔,造成既对比又和谐的黑白虚实变化。 周大成篆刻锁谈
胥广福
方寸之地,片石之微,虽不堪盈握,仍可以成为纵横驰骋的舞台——比如小小的印章,它胎息于周秦,始盛于东汉,至今仍广为使用。一枚印章,岂止是信用的证明,权力的象征?它又何尝不是艺术家“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庄子语)的寄托!汉印、古玺、瓦当、封泥……即开生面,皖派、浙派又各善胜场。当然,这在古代不失为风雅之事,如今时代年轮滚滚向前,地球成了小小村舍,鼠标一点,不用动身,便可相邀倾谈,互联网把一切变得那么真实,有那么虚拟。处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以“国粹”为标榜的篆刻一道又该如何应对?是战战兢兢还是昂首挺胸?
因此,我对周大成先生倾二十余年心力不改初衷躬耕印田,不知是该表示一份深深地敬意还是扼腕的叹息。他像美国西部牛仔创造淘金神话一般,汲汲于印途:同样的艰辛,也同样的收获,只是一个满足于金灿灿的物质,一个欣悦于清彻彻的精神。大成先入秦汉缪印,又涉唐宋官印、古陶;流派印就不必说了,明清各家印谱心追手摹,烂熟于胸。他尤好晚清巨子吴昌硕:痛快淋漓,霸气横生。人总是很奇怪,当你最初投入某家某派,学得如鱼得水,炉火纯青,是幸事,也是不幸。大成亦然,据他讲,他对传统下过功夫颇深,我不知这种功夫指什么,但我知道他十六岁就写吴昌硕石鼓文,临老缶印作。如今则欲罢不能,隐约之间还可见昌硕遗韵。
大成出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少不更事时,接受的是“文化大革命”的教育。神圣的祭坛一旦轰然倒塌,废墟中“醒”来,“见佛我就打,见僧我就骂”(郭沫若诗),被压抑的青春在一片无垠的旷野中疯狂:艺术上法自我立,于无佛处称尊。我和他可以说过从甚密,我知道,他也去拜访过名家。对当今印坛呼风唤雨的“前辈”,他执弟子礼甚恭,但他的内心是不是服气就很难说了。一次二三好友在他家小酌,也许是性情使然,也许是酒能乱性,总之,在我们这些圈外人面前,大成少了平日礼仪的桎,梏“个人英雄主义”表现得极为酣畅。大有西楚霸王见始皇赢政而呼“彼可取而代之”的风采——这与他的印风倒是十分吻合。我喜爱那种走“极端”的艺术家,艺术家往往不能用常人的绳墨系之,没文化偏要装作满腹经纶,只能贻笑于人。齐白石一生脱不了农民习气,但无损其大师地位;徐志摩参与三十年代美术论争,那只能是搅混水,尽管志摩是个出色的诗人,是沙龙贵妇人心仪的偶像。
能够把古老的艺术玩得这般“年轻”,这要有一颗率真的心。率真是一种未经雕饰的美。温柔敦厚、谦谦君子,不是大成的作派,你请他刻章,不管他是精雕细缕,还是一挥而就,一旦把成品 “恭恭奉上”时,他总是把想法写在纸头上,告诉你好在哪里,而且真像是说自己的儿子,怎么看怎么好。也许过了若干年(不,若干月),他就会向你讨要,干嘛?磨去重刻。我喜欢他这种自我感觉良好。大成的篆刻就有这样的好处:欣赏者不一定需辨识文字和细嚼慢品,那强烈的形式美一下就能“抓”住你,视觉一时之所长在他的手中发挥得淋漓尽致。前面说过,他的印风雄强,求大气,印也刻得愈大愈见精神。置诸展厅,他的“重量级”印作不知需要震慑多少人。艺术贵有个性。侪身尘世,很难从芸芸众生中把大成瞅出;但是,在江苏这帮“小刀手”(青年印人的戏称)中,他的“丑拙”却让人一眼就能辨识。多年来他毁誉不惊,乱头粗服,仍自得其乐。我希望明天的大成在印途上别开蹊径,但相信他这种执着精神不会丢失。
我以为,这就是大成及他这一代艺术信徒的***性。如果我们把它作文一种现象来研究,一定是饶有意味的。相对于他们上一代人,如韩天衡、王镛等名家,无须讳言,作为问道于韩、王的大成他们缺少的不是印章的技法,而是丰厚的文化底蕴,韩王前辈不唯求印中之韵,更求印外之致。方介堪、李可染这些大师的亲炙,书画专业语言的锤炼,特别是以文史哲综合修养的支撑,使韩、王等大家都以特立独行的高蹈之迹不断超越自我,时攀新峰。相比之下,大成这一代则只能 凭对艺术的直觉和悟性来搞篆刻,篆刻的语汇当然难不倒他们,但是一味在方寸之间探消息则真正应了汉代文学家杨雄那句话“雕虫小技,壮夫不为”了。何况,没有丰厚文化底蕴的艺术决不能称之为东方艺术。在东西文化碰撞、交锋如此激烈的今天,篆刻这门古老的艺术如何处惊不变,以此苛求于大成一人是不现实的,但正像某位著名艺术家说过,中国画还是要姓“中”,篆刻之道理亦同。大成既然选择了这一苦行之路,那就走下去,而且要发扬光大——这才是一个“淘金”者应有的雄心壮志。
大成年轻,搞艺术的心态也宁静。读书。作为在国内大赛中屡屡入展、获奖之人,能这样说和这样做是好事。
(2006年1月30日《中国书画报》)
附:
攻艺者有两类:一类为“七分学,三分抛,各有灵苗各自探”;一类则是“无一笔不有来历”。前者可望称家,后者必为匠人——大成当属前者。“印宗秦汉”乃为古训,大成却不以摹刻多少多少枚秦汉印为能事。
大成的印作何以如此? 他刻了两方闲章:“一生悬命”与“九牛二虎之力”。细观“一生悬命”一印,章法斑驳陆离,大疏大密;无论是借边,还是让边,均“笔”在“意”先,不假修饰。而线条则一扫某些铁线篆千行一面的陈习,奇崛、生辣、苍劲、沉雄!印迹见心迹,令人阴萦损柔肠,顿起苍凉之思。
摘自胥广福《让石头唱歌》
(1999年8月2日《书法报》) 谢海宗绪升
当深入考察周大成的篆刻艺术,特别是升入考察他最 近一阶段的篆刻创作时,显然需要将其作品作一简单的罗列,尽管这是一种不入流的评论方法。
就篆刻而言,没有人规定在印面哪一个位置下刀,也没有规定在几厘米、几毫米处击边,同样,不存在哪一笔、哪一刀不对,而是如何在方寸之间布以万丈波澜或是千般柔情。于是,这里派生出来的阴、阳两个美学的基础问题,正是这样的基础问题的提出才更容易让我们梳理周大成的艺术创作。
周大成的篆刻创作时倾向于霸悍一路的,这近些年来他入选全国几次重要展览中的展品可得以验证。他几乎没有刻过像上海刘一闻那样“阴气”十足的印章。而多以雄、博、新的面目出现。具体来说,雄是指浑厚中求气势夺人,字法上有展纵之姿;博指秦汉、封泥、砖铭兼融,甚至从印学界所不屑唐宋官印中汲取营养;新则无非指从他人不注意处注意。不过,总的来说他的作品是独具阳刚之气的,他在努力把尽可能多的雄浑一类篆刻风格予以吸收和消化,架构一条通往广博之路的通道。
当然,任何一个艺术家都脱离不了他所处的那个时代文艺潮流的影响,换句话说,时代的烙印对一个艺术家的作品而言总是或多或少得以显现。从一般意义上讲,大成有段时间作品过于接近流行印风,比如王镛的影子很重。但仔细看来亦不尽然,王镛篆刻的粗头乱服在这里表现为精神的借鉴,而不是一味的翻版。不尽然的另一个理由是,当代韩天衡、石开的篆刻风格也时常左右周大成的创作实践。有段时间,大成一出手不是像张三就是像李四,他很苦恼,怎么就没有一个自己?后来,南下北上,拜师访友,不知哪一天他得了一字诀:变。
尽管我们一致认为周大成不是传统最好的承继者,但是,他仍和很多成功者一样,在传统的大熔炉里也摸打滚爬了不少年头。中国传统艺术讲究顿悟,周大成先是秦汉印,后追摹时尚形成初期的“周家祥”是一变;后来专司于古印中雄浑一路印风,又一变;接着把官印(唐宋)来个拿来主义并不作不经意状,再一遍,这每一变似乎都是递进的关系,一种曲线上升的姿态。如果把这种关系和姿态看作顿悟,周大成非常理性地立足当代,并用传统的菁华不断削弱“当代”,他在反反复复地打磨着自己的风格,不断调整自己的定位,那么,我们得出周大成创作实践亦或说其演变的理论根据——由自觉到觉悟,由觉悟到顿悟。
不知大成下一变该如何?
摘自《青少年书法报》 ——青年金石篆刻爱好者周大成其人其印
李鸿猷
大成的篆刻艺术一如他的名字,年未不惑就臻大成了。其作品曾入选“全国第三、四、五、六届篆刻艺术展”、“第二届国际书法篆刻艺术交流展”、“全国第六、八届中青年书法篆刻家作品展”;荣获西泠印社“第二届全国篆刻作品评展”优秀作品奖(最高奖)、全国第七、八届中青年书法篆刻家作品展”(第七届为提名奖)、“淮阴市(现淮安市)政府第三届文艺奖”一等奖……凭着他的实力,1999年被中国书法家协会吸纳为会员。
我和大成未谋其面,先获其印。我久闻他治印不俗,托友人转请替我治名章一枚。其作果名不虚传,率真劲健,刚柔并济,浑朴大度,魅力四溢,后来相识日久,对其人其艺有了更多的了解。他少时便钟爱铁笔,初得秦汉玺印、封泥、砖文及唐宋官印之润泽,后又笃效清代吴让之、赵之谦、吴昌硕暨现代齐白石、来楚生诸大家,对其仰之弥高,钻之益深,痴迷至欲罢而不能。尤其是近数年间,更是凿行于酷夏,呵墨于严冬,未教一日闲过;又负笈万里,求教印林高手,每每揣度其中之高远,朝夕操刀治印不辍。如此积其岁年,浸淫日久,其篆艺终有大成。
篆刻作为一门独立的欣赏艺术,停留在技法上的满足不是作者和欣赏者的惟一标准,而是要求内涵的丰富,从中取得多层次、全方位的精神享受。我们试看大成的几方印谱,便可知其在小小的方寸之间为人们设置了多么丰富多彩的大千世界。
朱文“庖丁解牛”
便是一方设计得十分精心周到的成功之作。我们可以用“疏密有致、线条峻朗”等词去赞美它,这毫不为过;但它的最妙处还在于对印文的巧妙安排。它打破了四字印文横排的呆板模式,而是让它大小相间,互相呼应;线条粗细有别,敧正互生,加之边框的不规则性,均使整个印面充满了动感,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印文中主人公的职业动作。此印的妙处还在于文字的互相借用。如“解牛”的解字右下方有个“牛”字,就被借来以两横笔的代字符号权作正文中的“牛”字了,这样,便使印文更容易穿插安排,变化多端,充分展示了印文组合中“情投意合”的逸趣;再者,“丁”字居于印面正中,以秦代半通印形式表现,从而使印面又有装饰趣味。
白文印“跋远山涉长水”大有汉将军印之风范。章法经营独具一格,首行字大,后渐小,给人以行人渐去的感觉。取字奇崛,险夷相生,以敧制胜;用刀灵活多变,大刀阔斧,苍润恣肆;它和“官印”迥异,堪为“急就章”之范例。
“万事风过耳”也是一方别有情趣的佳作,属古玺类,具汉封泥印之意味;文字错落有致,偃敧互生,线条锋颖透逸,古朴苍劲;刻法以冲刀为主,冲切相问,颇具粗细轻重之变化,古韵十足;章法布局亦颇为得当,字密处不可容针,空白间宽可走马,别具一番意趣;字的大小安排,位置的刻意经营,线条的斜圆变化,使印面充满动感,似轻风一阵徐徐而过,正暗合了印文的禅意。
当然,仅此几方印章,尚难概说大成印艺全貌。但我们正可以窥一斑而知全豹。
大成治印,起点高,悟性好,且治艺严谨。刻印前不深思熟虑至八九分则不肯奏刀,尤其在制作自文印时,更能体现此种创作心态。奏刀之前从不打稿,而是将章面涂黑,印文的布局、线条的质量、刀法的取向等,一切产生于“胸有成竹”;下刀时敢于犯险,果断快捷,驻留迅即,刀落屑溅,惊心动魄,任线条随意崩裂,其效果斑剥古拙,猛利刚劲,趣味天成。印治好后,他也不肯轻易出手,亦不急于修改,而是放在那里反复端详,直至自己满意才出手示人。“先打动自己,然后才能动人”,这是他的治印准则。
大成治印,早就名扬印坛。他淡泊名利,做人深沉,治印深沉。这篇小文是几年前就该为他写的,直至今日商得他首肯。他谦虚地说:“我的印艺还未达到大成;我要永远沉入艺海,潜心治艺。只有深入浅出,才有大的成就! 闻 达
周大成,1965年6月生。书法篆刻资历弥深。虽未谋面,然从电话中可知其性格豪爽。熟悉周大成的作品是常于书法报刊,全国大赛展厅中,可为先知其名,后知其人。他的印常于不经意处见匠心,雄强、方旷,其粗朱文印,追秦汉之古朴,得缶翁只浑厚,可代表其篆刻之最高水平,嘱目印坛。大成印于秦汉印以外,对唐宋印的潜心追摹无疑对其个性的语言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如他的
“苍山云水在瓶”,融合得法的“周大成私玺”、
“庖丁解牛”更是一方不可多得的佳构,“丁”的厚重,刀法的随机应变,以此字统摄全印魂魄,线条与浑厚中寓婉约。异形印多为印人所慑,然大成的“佛陀视苍生如同一子”却安排妥帖,印文错综却相契,线质流美而朴茂,随形布势,颇见巧思。“人书俱老”苍老郁勃,文字多寡一任自然,却又不违汉印之形式规律,用刀苍浑、老到、令人回味。“虚心补已拙,自信无我长”期不善张扬的大成在看了自己的艺术语言后,摒弃一些“做”的成分(这于他的白文印中尤显)真正大成,老子曾云“道在瓦砾,道在屎溺”!大成是深明此道的,如不信,诸君可读其印“道在瓦壁”!